春节,与家有关
在中华民族的记忆里,春节,与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。只有回到了家,进了家门,春节才圆满,也只有融入了大家族,春节才有氛围。缺了这般,总缺少了太多的味道。
从小到大这么多年,我的春节几乎都是在农村度过的。在我的老家,山东半岛中部渤海莱州湾畔的小村庄,那里的年味正浓。从小到大,自从进了腊月门,家家开始忙年。特别是过了二十三之后,年味更加浓烈,随着除夕一天天临近,家家户户都在忙,村子里飘荡着年味,更飘荡着亲情——在外面工作的谁谁谁回来了,成了村子里的新面孔。
我从小跟着父母在城里,从上学到工作,每年的春节是必须要回老家的。上学的时候,放了寒假就回家。爷爷买好了鞭炮,那都是我童年珍贵的礼物,更是那个年代的记忆。从腊月十八九开始,偶尔写写寒假作业,剩下的日子就是放鞭炮——一串小鞭,不舍得一口气放完,拆开了放,噼噼啪啪的能欢乐一个假期。后来,学业忙了,假期短了,几乎到了年根才能回家,但是春节的气氛不减当年。
2008年春节,老家大门口的春联
2011年,老家门口的春联。
除夕当天早晨,捞陈饭,贴春联,忙忙活活一上午。贴春联这营生,我跟着爷爷干了近30年。爷爷走了,我还在继续,一年又一年。再旧再土的大门,贴上了红红的春联,这年味马上就活跃起来。同时,还要在门口装灯,条件好的,挂上灯笼,这几年还有挂上霓虹彩灯的,彰显着浓浓的年味。
忙活到中午,洗洗手,吃罢午饭,就要挂家堂了。文革后期,特别是改革开放以后,农村的家堂又陆续被请了回来。我爷爷家1986年请了家堂,到今年又重新更换了家堂,这个家堂伴随着整整一代人——当年我四岁,如今我的孩子四岁。家堂上记载着祖上一辈辈老去的先人,图案古色古香,古朴而又厚重,传承着孝道与礼仪。这几年,家族中的几位长辈陆续成为了这个家堂上落笔的名字,寄托着浓浓的哀思。
挂完了家堂,家族中年轻的小伙子们就要上坟祭祖,俗称“请老头子”回家过年。几乎是在同一个时刻,各村的墓田里,噼里啪啦的声音此起彼伏,那震耳欲聋的鞭炮,在诉说对逝去的长辈的思念。
忙活完,这天的任务基本就完成了。女人们在家包着饺子,老人们花(一种动作,把成沓的纸钱分散开)着纸钱和宝(一种纸制品),男人们准备好了香炉和贡品,等待着夜色的降临。
我是和春晚一起成长起来的一代,我不清楚没有春晚的时候是如何过年,只记得每每到了这个时候,吃罢晚饭,家族的叔叔大爷们,都到我家里来坐坐,喝喝茶,聊聊天,看着春晚,迎接着新年的到来。因为我爷爷在家族里是最大的老人,所以这个时候大家过来一起坐坐也理所应当。一晚上,茶没少喝,厕所也没少跑,农村的厕所都在院子里,上厕所的时候,抬头能看到天空中闪烁的群星。
发马子,是老家迎接新年的传统。早些年,都是在2点左右,近几年陆续提前到了0点。饺子下了锅,提前准备好的纸钱和宝在院子里点起来,高香烧起来,鞭炮点起来,把新年迎进来。开始吃饺子,这饺子里有钱,也有枣。吃到了钱,来年挣大钱;吃到了枣,生活比蜜甜,这些美好的祝愿,成为小孩子们梦寐以求的期盼,我小的时候曾经为了吃到钱而撒娇,如今,我的孩子也以吃到钱才肯罢休——当然,孩子们要想真吃到钱,得作弊。这是另外一枝,暂不表。吃完了,不到2点,拜年还有些早,可以先睡一觉。
我们一般是四点开始,上灯,开门,准备拜年。先走本家,再去稍微远的同族。我们家门大,虽然我三代单传,但是我三爷爷家有六个儿子,每个儿子几乎又有一到两个儿子,这样,我的弟兄们加起来,足有十三四个之多,走在村子里,浩浩荡荡。在农村,家族越大,势力也越大,不是说去仗势欺人,至少,无人敢惹。拜年的队伍走在村里,碰到熟人都问过年好,碰到更熟的人,有时候也会随手摸出爆竹,点燃了扔到对方人群中,后来演化成扔到自己人群中,也不排除扔个烟头晃一下,吓的走得慢的赶上几步。
我们拜年的队伍,光把这些家走下来,一家一坐,抽根烟,喝杯茶,就足以忙到六点天亮。这么多年来,磕的头越来越少,我们弟兄们基本上只给自己家爷爷辈的磕头,爷爷奶奶走了之后,这头再也没有磕过。基本上到了每家,问个过年好,寒暄一番,继续下一家。每年的拜年,我都是迎着曙光回家的,回到家,倒头便睡。至此,本家拜年的活动告一段落。
村子不算小,也没有什么副业收入,但是一帮活跃分子,每年都组织秧歌队,大年初一上午全村走一遭,图个热闹。村里有小买卖的,在外经商的,当年有喜事的,挨家走遍,门口就地扭起来。一般这些人家会给秧歌队一条烟、一袋糖或者花生,这些年也有给钱的,具体多少没有细问。好热闹的老百姓,也跟着走,跟着看,图个热闹与喜庆。
基本上,大年初一的下午,村子里恢复了宁静,累了的补觉,没事儿的喝茶聊天,老友串串门,拜拜年。
初二姥娘初三姑,初四拜丈母。初五圆年后,春节基本告一段落。年复一年,周而复始。浓郁的喜庆气氛,就这样在小村上演着,宣泄着,也升华着。
这么多年来,今年是第二年没有回家过年。2012年的春节,因为孩子小,我和媳妇留在了黄岛,过了一个冷冷清清的春节。今年,又是孩子小,父母也帮着,在黄岛过了第二个春节。虽然祭祖挂家堂发马子的流程还是一样的走,但是却少了春节的味道。
也许,春节的根儿在老家。只有回到那方土地,回到那村,回到那个宗族的队伍里,春节才会绽放出它的味道。我们过年,过得不是日子,而是一种情怀。
春节,属于家,更属于一个家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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